大水淹沒家園后，如此生活二十年

作者 | 南風窗記者?吳陽煜

發(fā)自廣東肇慶、湖北宜昌

6月末，一條記錄水下三峽的短片，收獲了數(shù)十萬的播放量，成為一時熱門。

(資料圖片)

今年正值三峽大壩蓄水20周年，視頻的制作方在三峽水域現(xiàn)場拍攝，出動了潛水員進行水下勘探，再在后期通過3D建模，得以在電子屏幕上，粗略重現(xiàn)出被淹水下老城的每一條街巷。

視頻底下的評論區(qū)，成為了網(wǎng)友們追憶昔日渝鄂水下故鄉(xiāng)的集中地。作為當年那139萬遷往異鄉(xiāng)的移民之一，一位網(wǎng)友說：“這片江面的下面，是我出生的地方。這片江面的上面，是我生活了13年的縣城?！?/p>

還有一句IP地址顯示為重慶地區(qū)的評論寫道：“故土難離，祖輩的尸骨還在水下，落葉終須要歸根。對于巫山移民，最后的最后，也要回到巫山老家?！?/p>

原籍位于重慶巫山縣巫峽鎮(zhèn)龍門村的譚遠瓊，在22年前，就親身感受到了這種舉家遠離故土、再無法重返的哀愁。

這一切，源于一個世界級水利工程項目，中國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移民計劃也由此開啟。

2002年3月25日，湖北省宜昌市，長江三峽工程庫區(qū)有1700多年歷史的秭歸縣老縣城歸州鎮(zhèn)成功地進行了拆除爆破，上萬移民的房屋在爆破中被拆除/李風 攝

1992年4月，關于建設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決議通過。次年，日后總計人口超過130萬的三峽移民工程正式揭開序幕，再到1999年三峽移民跨省外遷安置工作啟動，無數(shù)受長江哺育的三峽兒女，見證了家園的滄海桑田。他們背對母親河揮著手，踏上背井離鄉(xiāng)的遷徙旅程。

如今30年過去了，和三峽相關聯(lián)的字眼，再也避不開“變遷”與“漂泊”。三峽移民這一獨特群體，夾在家鄉(xiāng)和新的戶籍地之間，在重建家園，也在祭奠故鄉(xiāng)，在兩地之間的生活生發(fā)出迷茫、鄉(xiāng)愁、“懸浮”的移民心理，像《三峽好人》中“走鋼絲繩”的人，搖搖晃晃。

但他們和水底家園的聯(lián)系，從未斷絕。

01

從長江到珠江

現(xiàn)年61歲的譚遠瓊，當年和家人生活的村莊，地處兩座山中間的平原地帶，長江就從山峽中間穿過。家在長江邊，譚遠瓊和丈夫侍弄著3畝菜地，又養(yǎng)了12頭豬，每當收成的時候，便能挑著辣椒和長條的茄子，擔到縣城里去賣?！爱敃r日子過得挺平靜、滿足的。”

“2001年8月23日?！弊T遠瓊說，自己一輩子都會記住離鄉(xiāng)的日子。

2002年8月31日，湖北省宜昌市，巫山良井的移民劉長福和媳婦帶著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兒子在宜昌搭乘火車。9月1日，專列搭載899名巫山人抵達了廣東惠州。他們作為巫山縣最后一批三峽移民，被安排到13個移民安置點，開始了完全陌生的生活/李風 攝

在那之前，早在20世紀90年代，她的丈夫就在老家村干部的帶領下，與其他村民四處外出考察，尋找合適的外遷安置點，安置包括本村在內的巫峽鎮(zhèn)附近4個村的人口。

稍近的有湖北荊州，再遠些有廣東惠州的博羅縣，他們還去了一趟東北。

帶隊出遠門考察回來，譚遠瓊丈夫和同行的村民們，還不是很能接受要背井離鄉(xiāng)的事實：“這些地方再怎么好，我們還是對自己的家最有感情?！?/p>

“舍小家，顧大家，為國家?！毕襁@樣的標語和口號，在新世紀之交的巫山縣城各地，越來越頻繁地出現(xiàn)。按照當?shù)卣陌才牛?001年2月18日這天，龍門村出發(fā)考察外遷安置新區(qū)的隊伍又成行了。

2000年8月13日，重慶云陽縣，639名三峽庫區(qū)移民登上由家鄉(xiāng)開往上海的客船，順江而下，8月17日到崇明島安家，三峽庫區(qū)大規(guī)模的外遷拉開序幕/李風 攝

彼時，譚遠瓊的兩個兒子一個正在部隊參軍，一個尚在鄰省湖北讀警校。放心不下自己家的豬和菜，出發(fā)的時候，她留下了丈夫看家，自己登上了前往廣東肇慶大旺的船，就這樣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同村帶頭簽字、落實異地安置的第一人。

如今肇慶高新技術產(chǎn)業(yè)開發(fā)區(qū)所在的大旺，多年以前還是一個國營農(nóng)場，曾經(jīng)在20世紀70年代末，接收過從越南回國的歸難僑。三峽移民安置工作啟動的時候，大旺原有的人口還不足4萬，經(jīng)過論證，遷出地政府認為，這里足夠容納下巫峽鎮(zhèn)下轄4個村的移民，它似乎比之前考察名單上的其他地點，都更合適。

在這里，遠道而來的譚遠瓊意外碰到了一位在當?shù)卣ぷ鞯睦相l(xiāng)——在后者的勸說下，坐在政府的辦公室里，她在搬遷安置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受權幫同村另外兩戶人家代簽了。包括龍門村民在內的這999名移民的命運，在那一刻有了新的轉折點。

回家不久后，有一晚，譚遠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家菜地栽種的蔬果，整片整片齊刷刷地被砍倒了。她懷疑這是自己帶頭簽字同意外遷的舉動，引來了其他村民的報復發(fā)泄。但來不及找出肇事者，全村浩浩蕩蕩的搬遷行動就開始了。

1997年12月10日，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三峽庫區(qū)巴東縣楠木園村的移民帶上自己的全部家當乘坐小船搬遷到離這里只有10公里水路的官渡口/李風 攝

另一頭，大旺農(nóng)場一處小山所在的區(qū)域，施工隊快馬加鞭進駐，一邊挖起了山，一邊拆起了山上原有村子的房子。他們接到的任務，是要在6個月內，在這里建起222棟移民安置房。

終于到了啟程的那一天，譚遠瓊銘刻在心的2001年8月23日。更早些時候，各家各戶凡是可以帶走的行李，都已經(jīng)先村民們一步，被小車送到縣城，再被裝上特地加長的大貨車運走。

家里的房子在出發(fā)的一個月前已經(jīng)被拆掉，親手喂養(yǎng)的十幾頭豬，也都悉數(shù)賣掉。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的譚遠瓊，沒有想過要帶走一抔被長江水日夜沖刷的泥土，也來不及拍下故居最后的模樣，她打了一口大大的木箱子，里面裝滿了全家人的衣服和被子，那幾乎就是全部的家當了。

2002年7月20日，重慶，三峽庫區(qū)重慶忠縣的移民正在把家里養(yǎng)的豬轉運上船。三峽庫區(qū)100多個城鎮(zhèn)開始了大搬遷/李風 攝

載著差不多全村人的大船啟航了，有人跺著腳，應該是在和腳下滔滔的江水用力作別。大人和孩子都沒有忍住，船上外遷的移民們在哭，船下送行的親友也在哭。巫峽兩岸江面并不是很寬，除了輪船的汽笛聲，還有大家嗚嗚的哭咽聲，傳到了這頭，又回蕩到了那頭。

離別時刻，其他什么也感覺不到，譚遠瓊向南風窗回憶道：“心里面和刀絞一樣，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p>

02

“走鋼絲繩”的人

今年7月上旬，剛過端午節(jié)，午后時分的大旺氣溫已經(jīng)高達35攝氏度。迫于酷暑，大旺區(qū)城北幸福村、吉祥村兩個移民新村的居民們基本躲在了室內，路上行人寥寥。

譚遠瓊家的桌球館，就開在幸福村村頭的臨街位置。這里靠近兩村交叉地帶的商業(yè)地區(qū)“市中集”，集中著由當年巫山移民所經(jīng)營的餐館、特產(chǎn)店和發(fā)廊。

桌球館右手邊是一家重慶小面，左手邊的餐館招牌寫著“萬州烤魚”，它的旁邊還有一家“巴人酒家”。途經(jīng)各家店鋪門外，耳邊或是重慶“土話”方言，或是一口“川普”鄉(xiāng)音。共享著相似的濕熱氣候，在幸福村，一下很難找到與重慶明顯的不同之處。

2023年5月31日，重慶，巫山縣長江段，江上船只往來行駛

走入桌球館，南風窗記者看到，22年前加班趕工落成的安置房，已然有歲月侵襲的痕跡，天花板四周明暗色調不一，依稀看得出刷過好幾遍的油漆下面，還有墻灰脫落的痕跡，頭頂一處角落還露出了一截鋼筋。

房子有三層，除了一樓經(jīng)營棋牌室外，二、三層被譚遠瓊一家子用來自住。每一層的窗戶，都被她換成了質地堅硬的鋁合金——不安全感源自2002年的一場變故：當時才落戶大旺不到一年的巫山移民們，和本地說著客家話、潮汕話的其他客居群體，語言不太相通，進而在相處過程中出現(xiàn)摩擦。

因為難以一下子適應在安置地的生活，移民們想要返回巫山。他們自發(fā)組織車隊上路，車才上高速，大家伙又被勸回來了?！斑^了3年時間，我的心才安定下來，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p>

三峽外遷移民的敘事，曾吸引導演賈樟柯創(chuàng)作了電影《三峽好人》。在電影的結尾，男主人公決定回老家下井挖煤還債，走到河邊時，他回過頭看到，快要成為歷史的縣城廢墟中，兩幢破舊大樓之間的高空連著一根鋼絲繩，有個人正搖搖晃晃走在上面。

《三峽好人》劇照

告別故鄉(xiāng)巫山，在同樣濕熱的南粵生活20多年，譚遠瓊在心理狀態(tài)上，依然像那個走鋼絲的人，水下的故鄉(xiāng)是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家園，始終覺得自己的心是“懸浮的”。

“回去巫山現(xiàn)在的新城探親，聽著、說著家鄉(xiāng)話，還是覺得親切、很高興，但自己心里也明白，這是走訪親戚，是做客，它再好也不是我們的久留之地。有一百個不愿意，還是要在這里努力生活?！?/p>

03

聯(lián)結的“通道”

三峽外遷移民們“走鋼絲”般的心理，有著復雜的成因。

河海大學中國移民研究中心副教授嚴登才，長期致力于三峽外遷移民的生計重建、社會適應、身份認同與社會融入等相關主題的研究。在他看來，不同安置點和不同移民家庭所呈現(xiàn)的狀態(tài)和效果是不一樣的?！斑@和安置點的區(qū)位、安置模式、地方政府扶持的力度、移民自身的努力和家庭特征等，是高度相關的。”

歷史學家孔飛力在解讀中國近現(xiàn)代海外移民史時，提出了“通道－小生境”模式?？罪w力認為，遷出地和遷入地之間存在聯(lián)結的“通道”。

2002年，重慶奉節(jié)，正在搬遷的百姓

對此，嚴登才進一步向南風窗解釋道，“通道”既包括兩地之間人員、資金、信息的雙向流通，也包括情感、文化乃至祖先崇拜、神靈信仰的相互交織。“外遷并不意味著移民和遷出地完全隔絕。正是因為‘通道’的存在，才使得移民在身份認同、文化適應和社會交往等方面呈現(xiàn)出‘雙重性’?！?/p>

3年前，嚴登才與學生曾在安徽銅陵某地移民村，就三峽遠遷移民的社會心態(tài)現(xiàn)狀與背后成因做過調研。在談到昔日家鄉(xiāng)與現(xiàn)實居住地的關系時，移民受訪者們的一個比喻讓嚴登才印象深刻：“他們習慣用‘娘家’指代老家巫山，而用‘婆家’來指安置地銅陵?！?/p>

約20年前，外遷前往銅陵時，家鄉(xiāng)當?shù)氐墓ぷ魅藛T曾經(jīng)安慰移民們，過兩年就會來看他們——往后的20年間，期盼“娘家人”的到訪，成為了遠在皖南的移民們對故鄉(xiāng)最直觀和具象的思念體現(xiàn)。

三峽外遷移民們對“娘家”的想念，從未停止。但水下的故鄉(xiāng)，是再也回不去的家園，譚遠瓊有著感同身受的經(jīng)歷。

@時差島用三維建模復原的秭歸屈原牌坊

2006年第一次，帶著年幼的孫女回到已不復存在的龍門村時，站在庫區(qū)旁的橋上向下望，村莊淹沒在過百米的水面之下，曾經(jīng)熟悉的景象都化作了一汪一汪的江水。她只能用手隱約指出一個方向，告訴孫女，那里的某處，葬著祖上的先人；另一個方向的更遠處，那里是以前的家。

今年清明，譚遠瓊一家人依舊沒有回巫山老家祭祖。假期短短數(shù)日，路上交通繁忙，現(xiàn)實的種種因素，讓歸途顯得更加煙波茫茫。清明那天，她在桌球館門口的水泥空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圈內寫上了家里過世親人的名字。一旁擺上紙錢，領著家人朝著北方的方向灑下了三杯酒。

像往常一樣，譚遠瓊拜托了還在巫山的親戚，代自己一家，去遷畢的先人墓前祭掃。她告訴南風窗，這是重慶老家過去的風俗?！斑@里距離巫山，路上少說八九百公里，祖先們萬一收不到我們的紙錢，怎么辦呢？”

04

本地的異鄉(xiāng)人

查閱可追溯的歷史資料，1992年10月，三峽庫區(qū)的移民安置規(guī)劃試點工作，首先是在湖北宜昌秭歸縣開始的——根據(jù)中央電視臺的報道，當月，秭歸楊貴店村的一位老黨員帶著4個兒子遷出自家的瓦房，成為三峽百萬移民搬遷的第一戶。

同年，在秭歸郭家壩鎮(zhèn)郭家壩村，關于三峽移民搬遷的動員工作，也已經(jīng)持續(xù)了2年時間。在這里，秭歸的主要水系之一童莊河穿境而過，沿著奔騰的河流，村莊向前布局排開，兩岸的臍橙是郭家壩村的特色農(nóng)作物。

歸州屈原原祠旁最后的拆遷

一場村委組織的會議過后，或原地后靠，或投靠親友，或外遷，郭家壩村的移民工作被提上了日程。眼看著大家伙開始提前測量自家的房屋、耕地面積，計算可以申請的補貼款項，村民譚維觀和自己兩個已經(jīng)成年但還未分家的兒子，依舊對一家人未來的出路感到迷茫。

如今71歲的譚維觀，曾經(jīng)在20世紀60年代后期，作為抗美援越鐵道兵的一分子，赴越南開展援建工作，卻在一次執(zhí)行修建橋梁鐵路任務的時候從高處摔下，腰椎受傷后，再也干不了重活。失去了部分勞動能力，也實在不舍自己一家人親手栽種的一棵棵椪柑果樹，他計劃著，等到兩個兒子分家后，便把房子遷到更高處，原地后靠。

意外就發(fā)生在分家上面。大兒子以此為理由，向譚維觀拿走了全家人的戶口本，卻瞞著父親和弟弟，在移民遷出同意書上簽下“代辦”的名字，然后領著全家人接近14萬元的拆遷補償款，不辭而別加入了南下出省的人流。

《三峽好人》劇照

短短20天內，從祖上就生于斯長于斯的本地人，變成戶口被落在數(shù)百公里之外安置點的異鄉(xiāng)人，向南風窗回憶起當時的巨變，事隔30年后，譚維觀的小兒子譚海波，仍忍不住將眉頭皺得發(fā)緊。“當時我們真是感覺天跟塌下來了一樣?！弊T海波說，自己那段時間只覺得不安和荒謬，從未到過的陌生城鎮(zhèn)，成了自己和父母未來一輩子的戶籍所在地。

05

“175M”標志

譚海波一家留在了家鄉(xiāng)郭家壩村。

但更為迫在眉睫的現(xiàn)狀已經(jīng)到來：隨著移民工作的開展，三峽工程的蓄水工作也在同步進行，水開始漲到房子的墻角，然后過了門檻，直到淹沒了炕，最后一批留守的村民也不得不卷好鋪蓋，抱著被子離開。

三峽工程的相關施工方，用混凝土打造了一批高大的水泥樁子，在上面劃好了紅色的刻度線后，便在不同的關鍵水位線將它們投放安裝下去，以起到標識和警示的作用。

2010年10月22日，三峽水庫水位174.5米，離175只有半米，歷經(jīng)五年全程見證 三峽蓄水終成功

按照設計，三峽水庫蓄水至175米，便說明該工程的防洪、發(fā)電等各項功能，都已達到預設要求，其綜合效益可全部發(fā)揮。不斷上漫的江水，一步又一步逼近醒目的“175M”標志，也在倒計著譚海波用以建設自己新家的進度。

重新建房的補貼款項沒有拿到手，也因為戶口已經(jīng)被遷走，當?shù)卣辉试S譚海波圈出更多的土地，他只能在175米的水位線之上，勉強搭起了一個土木結構的磚瓦房，單層的。

在房子一旁砌了個簡陋豬圈，又在山上開辟一片新的果園，再選好了一個適合動遷的“好日子”，他將自己祖輩的墳墓，遷到了更遠處的山坡之上。像螞蟻搬家一樣，譚海波試圖將自己一家人的生活，在海拔175米之上重新好好過下去。

三峽在一連串數(shù)字中經(jīng)歷變遷

當時，妻子已經(jīng)懷孕，小房子住不下更多的人，譚海波只能在別處租了一個窩棚，給父母湊合先住著。墻是木墻，頭頂是石棉瓦，這一住就是兩年。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他對父親譚維觀，仍心有愧疚。但日子如他所愿，隨著哥哥帶走的補償款被部分追回，生活安定下來的譚海波將房子加蓋了一層，又等自家的臍橙收成賣掉后，在第二年又蓋多了一層，總算將父母親接了回來，實現(xiàn)了團圓。只是望著腳下的江水時，他偶爾也會禁不住地想，淹沒在水里的老屋，不知道還剩下多少痕跡存在。

更多離開了家鄉(xiāng)的三峽移民，盡管遇到心理上和現(xiàn)實中的種種不適，但融入新生活的腳步，并沒有停止過。嚴登才在銅陵調查發(fā)現(xiàn)，外遷三峽移民學會了腌制當?shù)氐呐萁?；他們還漸漸理解并遵循了下午時分不探望病人的習俗，也知曉了只有主人送來請柬才能應邀赴宴，有別于老家吃的“流水席”——“實際上，當他們把這些不同的地方講出來，說明很清楚文化的差異在哪里，從而去學習”。

《三峽好人》劇照

“在遷徙流動中，移民群體原來所擁有的本土文化，不可避免地會受搬遷的影響，但他們同時也在學習著遷入地的文化，如當?shù)氐娘L土人情習俗，積極嘗試著慢慢融入?！?/p>

讓嚴登才感到欣慰的是，在文化雙向交融的過程里，現(xiàn)實的一些不如意之下，圍繞著改善家庭經(jīng)濟的樸素愿望，更多的三峽移民仍然努力保持著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氨M管存在文化、心理上的不適和落差，但許多移民都愿意直面?！?/p>

文中配圖部分來源于視覺中國，部分來源于網(wǎng)絡

編輯 | 黃茗婷

新媒體編輯｜向由

排版 |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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